第八章
回到家的时候。陈沫就看见了南楠的信息。整整20条。还有七八个未接电话。她应该是知道自己退学这件事了。退学。或许除了自己的成绩不好。自己卖。简凡可能会受到自己的影响。还有一个原因。应该就是南楠。
或许她是最大的原因。
陈沫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可能的事实。抑或是还没有得到事实的印证，从内心，不论如何猜想。没有证实就无从怪罪。
对于南楠，即便证实。她又能如何怪罪？
因为。几天之前。就在南楠的生日结束的第二天，陈沫收到了南楠妈妈的短信，短信里写：陈沫，我是南楠的妈妈。我希望你能和南楠保持一些距离。阿姨觉得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你和南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南楠有很美好的未来，阿姨希望她能够平稳的走向她光明的未来，有一个好工作，好家庭。
太荒凉。好像北国茫茫然的雪野。好像整个世界已经完全被灰茫的天空覆盖。陈沫的家。在整个零城最偏北的地方。是最后一片需要被扒掉，然后盖成楼房的平房。只要走过一条街，那边就都是林立的高楼。
也许这就是两个世界最清晰的界限。
门帘上破了一个大洞。陈碧霞很吃力的在补。陈沫把大箱子放在门口。看着陈碧霞。她对她说：我退学了。明天出去找活干。省得你总骂我是婊子。
陈碧霞手里的针，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就扎进去。定在了那里。她简直接受不了。她辛辛苦苦供了十多年的陈沫说退学就退学了。简直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陈碧霞问。
陈沫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有抱负的快感。她又一字一顿的说：我退学了。
尽管一直都知道陈沫在学校的情况。但是陈碧霞还是觉得。她在学校里，就是有着和别的孩子一样的生活。学校里也有其他的学习不好的孩子。陈沫可以和他们一样有未来。
现在。陈沫退学了。她觉得自己以前为了这个孩子所受的一切的辛苦，全都白费了。在陈碧霞怒火冲天的目光里。陈沫以为这个女人会杀了她。
她最好能动手。陈沫这样想。但是陈碧霞没有。她瞪着她看了几分钟。又回过头，继续吃力的缝她破了的门帘儿。她缝了几针，觉得眼睛花的不行。
陈沫退学了。确实是的。这个消息很快的传到了南楠的耳朵里。当时的她跟本无法消化这个消息。她到陈沫的班级去看，果然她的座位那里空的什么都没有。就连每天摆在同一个位置的书。书桌里的卷子。都不见了。
陈沫班级的一个十分讨人厌的同学问她：陈沫都退学了。你还来这儿找她干嘛？去她家找吧。估计又在卖吧。去的时候别忘了给她带包安全套阿……哈哈哈。
南楠顿时火大了。一巴掌扇到男生的脸上。打的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看南楠的样子也不像一个飞扬跋扈的女孩子。很重很重的一巴掌。打的他耳朵都痛了。
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地拽，一边拽一边骂：草你妈的，玻璃，你神气个什么，贱人……
班级乱哄哄的，大家都往这边看，指指点点地谈论。但是没有人过来拦着。南楠痛的不行，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她用手掐他的胳膊，但是因为冬天的棉衣服太厚了。根本就掐不动。两个人就扭打在门口。走廊里的同学穿流。
南楠挨了好几下。然后是简凡回来了。才让这一场闹剧结束。他费力气的拉开两个已经红了眼的人。简凡让那个男生闭嘴。然后迅速的把南楠拉出教室。
“怎么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打起来了？”走出教学楼，简凡站下来，问南楠。其实简凡自己都觉得自己问得多余，在那个地方，她能为的，也不过就是陈沫而已。
南楠低着头。问他：“陈沫她……退学了？为什么？”
为什么。有些为什么最好不要问。承受结果就好了。南楠拨通了陈沫的电话。嘟嘟的声音在耳边一次一次的响。零下二十多度的北风。把南楠的手冻到没有知觉。
她的眼泪被风吸干。她委屈的不是她退学了，不是以后都不能和她手牵手来上学，也不是不能再和她一起吃中午饭。什么都不是。是因为，她退学了，都没有告诉她。
原来是如此的。与我无关。是不是真的我的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呢？陈沫。从认识到现在。就算是有多少个日日夜夜的陪伴，就算是有的时候，我恍惚的以为我和你已经在一起了。
可是。很快就又变成了你一个人。抽着烟，落墨的站在一个角落。没人可以靠近。
南楠终于打通了陈沫的电话。那边，陈沫刚从沉重的睡梦中醒过来，眼睛盯着手机明灭的屏幕。反应了好半天，才接起来。
“喂……南楠，怎么了？”声音沙哑却好听。南楠听到陈沫的声音，顿时哽咽。“你，你现在在哪？”
“我在家阿。怎么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上课么？”陈沫挠挠头，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举着电话，一只手艰难的套上衣服。
南楠说：我去找你，好不好？
卑微的乞求，让陈沫不知道说什么好。停顿了片刻。她对南楠说：乖，先回去上课。我退学了得去找活干。下午我想出去看看，然后……等放学的时候。我去接你。好吧。
如果陈沫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就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在外面逛了一下午，也没有什么满意的结果。要么就是不招人了，要么就是老板长得猥琐至极，看着陈沫的眼光就像是要剥光了她的衣服。
她很早的就到了学校门口。倚在墙上。默默地吸烟。
放学了。学生们笑闹着从教学楼里跑出来。在谈论学习的，谈论杂志的，谈论八卦新闻的，谈论哪个男生和哪个女生暧昧的，谁又跟谁在一起的。好不热闹。这个世界，她真的无法融入，就算以前还在里面充当一个学生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融入。
笑笑。然后吸光最后一口烟。
南楠远远的看着她。然后居然有那么一点儿害怕。她不知道要怎么说，要说什么。她看着陈沫倚在墙上的寂寞样子。好像整个人与背后浓重的黑夜都融合在了一起。
她鼓起勇气。快步的走过去。
陈沫看见她，笑起来。依然是没有杂质的笑容。南楠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突然强烈的想要拥抱她。
南楠说：陈沫。退学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陈沫摸摸她的头，说：没来的急。决定的很匆忙的，我当时也没想到会这样决定。老师来找我谈，认为我还是离开学校发展比较好……我也这样觉得阿，你看我又不爱学习……
南楠打断她：是不是我不去你们班级找你，然后不自己去了解到你退了学，你就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我呢？
陈沫没说话。南楠就步步紧逼。她往前走了两步，鼻尖儿都
要碰到她的下巴了。陈沫的后背抵着墙。薄薄的衣服根本挡不住那股厚重的凉。
南楠抬高了一点儿自己的头。几乎……要亲上去了。
南楠说：陈沫。你真的不可以喜欢我么？
陈沫不是一个能遵守社会规则的人。南楠觉得，自己自从认识了陈沫以后，也无法再遵守哪些狗屁的社会规则。
陈沫不说话。南楠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无所遁形的逃避。她说：跟我试一试，好不好。跟我在一起，你有不亏什么的。就算是怎么样。也是你把我怎么样。对不对。
仿佛诱哄。陈沫低低的叹了口气。她说：别靠近我。你承受不起。
南楠无法忍受她这个样子。要把这个世界隔绝在外。校园外的同学已经走光了。只有零零星星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附近缓慢的走动。在寻找活下去的目标。
南楠抱住了她。
她们都没有看见。有些宿命。正在不远处慢慢走过来。一个精致的人影。慢慢的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