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男孩，在他九岁那年的一个傍晚，他放学回到家，发现自己的父母双双倒在血泊中，身体已经僵硬了，家里一片狼藉，而最疼爱自己的奶奶也倒在桌子旁，头上破了个大洞，但还尚有一丝呼吸。”
“少年的奶奶被救了回来，但是成了植物人，而少年的父母，却不幸永离人世，后来警察备案后就杳无音讯了，由于案发现场被处理的没有蛛丝马迹破绽，于是这个案子便不了了之，少年发誓一定要为奶奶和惨死的父母报仇。后来几经辗转，少年得知是父母生意上的死对头雇用专业杀手把自己父母杀害的，于是他小小年纪便自愿加入当地有名的黑帮，最终凭着自己的才能和毅力，稳坐黑帮第三把交椅。”
项阮桀说了一大串，在秦羽听来，每个字都是血与泪的凝华。
这些故事，必定是那些人面具下的伤疤，如今，项阮桀告诉了她，是想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秦羽垂下眼帘，轻声问道：“你说的这个少年是？”
项阮桀摆了个大字形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坪上，闭上了眼睛，“是韩明栩。”
“哦，那他奶奶……”
项阮桀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没有醒来的迹象。”他顺手掐下了一根草梗，要在嘴里，“明栩他很辛苦的，每天医院、帮里两头跑，奶奶每天都需要人细心照料、定时按摩，他怕护工照顾得不细致，每天那些擦身、按摩、剪指甲等繁琐的事他都亲力亲为，而帮派里的事务他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不得不说，他这个男人，还真是个男人！”
秦羽听着最后一句话有些别扭，但还是没出声，静待下一个故事。
“第二个故事呢，还是关于一个小男孩的，这个男孩他是个孤儿，从小就生活在孤儿院里。在一个冬天的深夜，孤儿院燃起了大火，火光烧红了半边夜空，那个小男孩穿着单薄的睡衣瑟缩在街角，然后被路过的我捡回了家，成为家里的一份子。”
“他是白漠，我异父异母的亲弟。”
秦羽挑眉，这最后一句话听起来也有些别扭……
项阮桀对着天空长长地呼了口气，“第三个故事呢是关于一个女孩的，他父亲是我老爹的一个铁哥们儿，老林。老林在一次帮派交战中丢了命，临死前，他拽着我老爹，说他最后的心愿就是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老林说他女儿长得像她妈妈，右臂上有个小时候给她刺上的刺青，然后他把女孩相片地道老爹受伤后就死了。我老爹和老林感情特深，于是下了项氏特级搜查令，发动世界各地的弟兄去寻找那个女孩，但人海茫茫，那个女孩始终没被找到，直到三年前，有个女孩找上门来，说自己是老林的女儿，林熙涵。我老爹见到人后，掏出相片，眼前的女孩和相片上的女人有八分相似，而且右臂上有个小小的刺青，于是我老爹把我、韩明栩和白漠叫去，告诉我们说，这个女孩以后就是我们的亲妹妹了，我们要像护着自己的命一样去护着她。”项阮桀声音醇醇的，像杯清冽的酒。
秦羽听后垂下冷清的眸，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她被项阮桀的最后一句话狠狠击中。需要用自己生命去守护着的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情抑或是责任呢？
项阮桀收起舒展开的长手长脚，侧过脸对上秦羽的眼睛：“阿羽，最后一个故事，你要听吗？”
秦羽一眼看进项阮桀清澈的眼底，这是她对他最后的防线，这是他对她一如既往的坦诚。
他现在，是在扒开自己的伤口只为取得自己的真心啊……
秦羽抿唇，略有迟疑地点了下头。
“好！”项阮桀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抬头眼无焦距地望向远方，慢声说道：“从前呢，有个小男孩，他老爸是黑帮老大，名气很响，在一次和别的帮派对战中，不小心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把妻儿都留在了家中，虽然也派人保卫着，但是寡不敌众，等他赶回来时，妈妈已经为了救我而被坏人杀死了，那时我六岁，我妈把我死死搂在怀里，背过身接下了十几发子弹。”项阮桀顿了顿，声音低沉干涩，“而我窝在她怀里，惊恐地听着金属弹头穿刺划割皮肉的声音。虽然后来老爹血洗了仇帮，但我妈却再也回不来了。”说到这里，项阮桀停了下来，秦羽皱眉，觉得心里闷闷的，手也不受控制地绕过项阮桀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项阮桀惊喜地扭过头，眼里没有一星半点的悲伤和湿意。秦羽睥睨着他，冷声问道：“你装的？”
“什么啊，我是说得口干，咽了口口水润润嗓子。”项阮桀大言不惭、理所应当的回道。
秦羽抚在项阮桀后背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然后，结结实实地砸了下去。
“嗷~~”清明透蓝的天空下，一声惨叫突兀而凄厉地炸响开来……
“秦羽，”项阮桀停下笑闹，正色道：“我老爹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所以我要开始为接手第一把交椅做准备，这是我的梦想和责任，而我的未来，我希望有你参与。”项阮桀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清澈与真诚，温暖的阳光浮在他眼里，光影柔和了他的面目轮廓，使得一番话越显质地温柔。
而秦羽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许久才缓缓转过头来，目光空洞地看着项阮桀。
风，乍起，吹动发梢，吹动衣角，将秦羽的话收拢到项阮桀的耳边。项阮桀的双眼慢慢睁大，唇瓣微张，不敢置信地盯着秦羽。
方才，只听见秦羽面无表情地问：“项阮桀，梦想，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