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作者: 一泽.农 字数:2053

  第十二章:

  施泽从冗长空白的梦里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教室已经没什么人了。耳边传来少年低沉清凉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轻轻的回报荡。窗外依然有涮涮的雨声,却无法淹盖少年温暖的声音“你醒啦。”

  “唔……”施泽转过头,看见少年就在自己旁边,伸手就可以触碰的距离。那位置以前不曾有人坐过,因为没有人和她一样。“你怎么在这里?”印象里这个成绩优秀、待人温和的少年总是挺直背,右手握看成笔,坐在前排的位置。“调座位了啊,你不知道吗?……有同学说坐这里看不见黑板,所以就和我换了。”“班长大人连这种事也要面面俱到么?”“……偶尔换下来也很好。”

  ——不是要面面俱到,而是因为你在这里。

  施泽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讲台上的电子挂钟,7点了。再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教室,将视线调向隔着一个单人桌距离的少年,他已经站起来收拾东西了。

  是在等她的吗?因为雨下太大的关系?

  只有一个年级的补课,学校也没有强制学生一定要住学校,除了家在郊区或其他城市来的学生,才不得不在学校住宿。其他学生多半回家吃可口的晚餐、看电视、睡家里柔软的床了。

  看见高晟差不多把整个书包都塞满了,施泽疑惑的问“你要搬家啊?”“不是,因为台风过境,所以补课暂停了。”高晟拉好拉链,看见施泽只是拿出倚在墙上的画板背在身上,弯下腰提起一边的画具箱,本想提醒她多拿几本书回去看,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像她那种天才型的人,根本不用太用功就可以应付考试的人,带练习回家做会很奇怪。况且她这样年轻就能在画坛上闯出小名号的人,是各大美院争相邀入的学生,根本不用担心大学的问题。虽然以自己现在的表现也一样可以对别人所担心的高考置之一笑,但是性质上却是不同的,千差万别。

  施泽提起沉重的画具箱,径自穿过课桌间狭小的过道走出教室。高晟背起自己相对以前沉重的书包跟上她,视线落在对方后背上偌大的画板上。

  即使这样近的距离看她,她的背影也是寂寞的。

  比远处看她时更寂寞。

  光线昏暗逼仄肮脏的厕所里,几个女孩围成一圈,对脚下的少女进行攻击。肮兮兮的水泥地板上,脸色苍白、眉眼深刻的少女抱头倦缩成一团。手抱着头承受身上的攻击,却连呻吟声也没有发出,而是咬紧唇,双眼冷冷的盯着头顶上面目睁狞、染头红发的女孩。“好了,别打了。会出人命的……”旁边袖手旁观的女孩拉住红发女孩的手臂,看向地上倦缩成一团,嘴角渗着血丝、头发凌乱的女孩一眼,劝阻道。“你们在干什么!!”门口穿着干净制服的女生惊叫出口。

  门内的人愣了一愣,原本打算再踢一脚便罢手的红发女孩收回已抬起、穿着高脚靴的腿,回头瞪了女生一眼,恐吓开口“泠贝,你最好少管闲事!”“你们再不走人就叫人了!”被叫做泠贝的女生没有畏惧,挺起胸膛向人群走去,蹲到地上查看少女的伤势,秀气的眉毛瞬间皱成一团。“你没事吧?”倦缩在地上的少女没有要应话的意思,依然倦缩着身体一动不动,双眼冷冷的盯着红发女孩。“看什么看!再看!我……”“来人啊!出人命啦!……”冷贝见对方抬起脚,扯开噪子便喊。红发女孩见状拉着同伙灰溜溜的逃走了。

  泠贝转过身欲扶起少女,少女却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抬手拭掉嘴角的血丝,向门外走去。泠贝见状叫了一声“喂”,也没见对方回过头来,担心遍体遴伤的她会晕倒,便追了出去。

  空旷的天台上,泠贝学着身边似乎已经坐了很久的少女,背抵着栏杆坐下,冬日的冷风呼呼吹乱她们的发。“阿越……”“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为了我和她们……”“因为……”泠贝转过脸,双眼对上少女微红的双眼,轻轻的说“因为……阿越很重要。”

  杜越睁开眼望向头顶发黄的天花板,眼里传来干涩的痛感。

  阿越很重要吗?如果很重要,那为什么要骗我?

  老旧的木门“吱呀”的被推开。林旭站在门口笑如春风“还不起来?打工要迟到了。”

  “要你管!!”杜越说着已经从床上跳起来,穿好鞋子,昨夜和衣睡的衣服没有换便冲向厨房。

  林旭看着消失在厨房门后的背影,眯起了双眼。

  “——林旭,我不是好孩子呐。”

  “——林旭,我很坏吧,我和她们打过架呐。”

  “——林旭,我卖过药丸呢,我很会喝酒的……”“——林旭……”

  夜里的狂风吹卷无数的白色塑料袋,撕扯着向更高的天空飞去。头顶是滚滚而过的乌云,直落的豆大雨点,由疏到密,在半空中随风势飘忽而下。嘈杂的声响里,面前面容苍白的少女双唇翕动,那些本该湮没在风雨声中的声音却直直钻入耳孔,在耳蜗上形成的声波。直到远方的天空辟下一道闪电,巨大的雷声轰然响起,他才听不见湿了雨水的她所讲的话。

  风雨交加的夜里,浓重的夜色在突然辟开的闪电光中,少年牵起少女的手奔向前方。

  那湮没在雷声中的话语在夜色里,溶进青春流年里的风雨声中。“——林旭……你就是那个带来春暖花开的人吧。”

  施泽从棉被里伸出手,扭开床头的电灯开关,视界里瞬间涌满了光亮。她眯起双眼,下了床屐着拖鞋,拿过倚在墙角的画板,熟练的架起画架,钉好画布。打开工具箱里的颜料,合着备用的清水,在调色盘上调开心中所幻出的颜色。执起表皮已被磨得光滑却保养得很好的画笔。

  窗外夜色依然很浓,台风过境引来的雨水哗哗的倾向地面。一道闪电如光刃般辟开黑色的天空,照亮半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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