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作者: 落殇. 字数:1925

  欧阳文深早就是时光渡口的常客了。美术系的课程除了文化课,专业课的话,一般都只上早上半天。所以,欧阳文深就选择在比较没客的午后过来。走过那木桥时心情就会变得轻快。现在她知道那似木非木,似藤非藤,缠在一起做成栏杆的是什么东西了。贝言祤告诉她,那是朋友带给他的飘流木。经水冲洗得非常得洁净,而且,经常就能碰上些令人激动的,巧夺天工的造型。

  如果是周末,白天的时光渡口也常是满座的。这时的时光渡口的门口,就还会有个特别的“雕像。”一个戴着浅紫灰色宽沿帽身,穿浅紫灰色泡泡袖的篷篷裙,套着浅紫灰色手套,穿着浅紫灰色长袿和鞋子,一句话,从头到脚,都是相同的浅紫灰色,包括整张脸,都涂成和衣服一样的颜色。她会摆一个造型,一动不动地站在时光渡口的门口,不细看,就真的像个石像。但是,如果你往她的小篮子里丢一些钱进去,她就会动起来跳一段1分钟左右的舞蹈,最后停在某个动作上,重归静止不动的状态。欧阳文深问过贝言祤,这是他请来的吗?贝言祤说不是,那只是一个酷爱街头表演的小女孩。也挺有趣的,所以就默认她的存在了。

  相比之下,欧阳文深更喜欢白天的时光渡口。在自然光线下,时光渡口的蓝白总是那样强烈地冲击着视觉。这段时间的频繁光顾,欧阳文深闭眼都能描绘出时光渡口里的色彩。那些沙发上的坐垫、靠垫是蓝、紫、白相间的条纹,桌布是群青色的,窗帘和天花板上装饰着的横木是钴蓝的,墙裙是孔雀蓝,外加道柠檬黄的边,大致相同,却又有着微妙差别的,各色的蓝和白得无一丝瑕疵的墙壁互相映衬着。桌上盛开的雏菊的嫩黄,金光菊的金黄,向日葵的明艳,座位边上高高的翠绿的滴水观音,都给这方天地带来了无限生机,打破了蓝白稍嫌不足的单调。还有一个个用飘流木制作出来的,极具艺术,独一无二的搁物架,就放在每组座位边上,上面随意搁着旅游杂志,时尚小说,新闻杂报等。这方小小的天地,就犹如在一座城市中锢住了一小片海域,这里所有声音、光影、气味与时间,都以最慢的速度流淌,让人就想就地凝固在那里。

  贝言祤这个时候总是在的,总在CD架边呆着,往往打个招呼而已。奇怪的是,她最喜欢的一个位置总是空着的。这种时候的时光渡口里,总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就着一杯咖啡或一壶花茶,埋头在手头的笔记本上的,或者静静地品着烟的,一卷在握,任思绪在风中游离,所谓的惬意,无外乎就是如此吧。对于欧阳文深关于时光渡口还在很大程度上卖酒之外的饮料的疑惑,贝言祤是这样解释的:这块土地上,还是以学生和上班族的居多,并不是所有时间都适合喝酒的。根据这样的需要,时光渡口也就提供了少品种的咖啡及花茶。慢慢地,欧阳文深干脆把作业也带到时光渡口来完成了。每每这个时候,贝言祤总是给她送上一壶玫瑰混合熏衣草的茶,任由她独自占领那个角落,作业,阅读或者发呆。

  贝言祤远远地看到那轻快的身影从木桥那边过来,便把那块“已预定”的牌子从那个位置上收起。这样的午后,迎来这样满是期待的一个笑容,似乎就是贝言祤所等待的。一开始,她只是过来问有没有几米创作10年展的那张专辑《梦的延长线》,他跟说她,以后,她可以自己选碟子。

  一切开始得如此自然而然。其实,司徒横第一次带她过来的时候,有些东西,就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地开始了吧。尽管他知道,吸引欧阳文深的是时光渡口,而不是他贝言祤,但,这样就够了。贝言祤可没忘了,司徒横每次到时光渡口谈起她的神情。

  司徒横说,欧阳文深不把他当男人看。每次约她虽然她都欣然跟他出去,可就是觉得跨不过朋友,甚至比朋友还疏远的关系。甚至她对他说,“司徒横,其实你真长得挺好看的。”那句话的时候,他都觉得有点哭笑不得。那不是对一个男人的赞美,而仅是对一件艺术品的感情。

  司徒横说,“只要她那么落落大方的看着他,带着那个全然了解的神情,面对那样温和的笑容,他就没法开口。她那种表情,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所要说的做的就像一个白痴。他就这样总在不知不觉中,迷失自己下了又下的决心。在爱情面前,他就是聪明不起来。”

  司徒横说,”他恨起她的温和来了,那温和在最初曾那么深切地打动过他,可现在他却因这温和被她拒于千里之外。“

  面对司徒横的这些抱怨,“不把他当男人看?”贝言祤忍俊不禁了。这,对司徒横来说,真是个不小的打击呢!

  司徒横还曾提起,语气轻柔得如同自语,仿佛说着昨夜一个不切实的梦境。一向对女人游女刃有余,大大咧咧的大男孩,居然也会有腼腆的时候。他说欧阳文深曾带他去很僻静的海堤一带,那一夜,他应她的要求,给她唱了一晚上的歌,唱到后来只好用口哨代替。平静的潮声,腥咸的海风,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天地间似乎清澈得透明,只剩他和她。她那样挂着个满意又好玩的笑,专注地听他唱着那些歌词忘了大半的歌。然后,毫无掩饰地开怀笑了个够。那时的她是快乐的吧,那样的笑,因为他而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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