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小别

作者: 泪至目始 字数:3290

  香帐飘飘,从床帐到床褥再到地毯都是红色的,那种寓意着喜庆、富丽的红色,这个宫里只有薇和殿才这样铺张大胆的使用绫罗绸缎,莠儿喜欢红色,但单单凭喜欢这一点原因就把这整个内殿装点成这样绝不是莠儿性格……

  ——“这整个皇城都是一场戏,戏里戏外,很多人以为自己是看戏人,直到深陷其中无法逃离时才能顿悟,中场离开是必然,只有时刻明确自己是戏中一角的人才能将戏演到最后。哥哥,莠儿这薇和殿里便是戏台上大红的曼布,莠儿和你是其中最为华丽的角色,现在要登场了,你准备好了吗?”

  呵呵,莠儿,你的比喻可真够贴切的,可是,这戏还没开场就要把我踢除在外了。莠儿……莠儿……

  一点一点描绘着眼前人的轮廓,这张精致到不能再精致的小脸足以让天下任何一个男儿为之折腰,细细弯弯的柳叶黛眉娇气可人,长长的睫毛印下浅浅的阴影,萧睿的手指轻轻地扫过莠儿的眼,他知道这双眼睛就像泉眼一般清澈、灵动,可是自己也知道,这眼泉眼虽是清澈却永远见不到底,红色织锦下的香肌玉骨白里透着红更是添了些血气,这样的人儿让人怎么能不怜惜,怎么能不爱护。

  他的莠儿本是乖巧听话的,他的莠儿本是烂漫无邪的。可是,那个乖巧的惹人怜爱的小女孩在一天之间长大了,人说帝皇家的孩子成熟的早,莠儿的成长是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一直以为良儿离不开莠儿,那个淘气万分的小女孩虽然是姐姐却明显甩不开稚气,仿佛永远长不大一般,即使被父皇逐入冷宫,即使告诉她死了就代表母妃永远都不要她了,她依旧能笑得那么没心没肺,但是总是那么喜欢粘着莠儿,那么时时刻刻想着还在冷宫里不愿跟自己一起偷跑出来玩的莠儿。

  其实,是自己笨,良莠良莠,是永远分不开的。七年了,从那一天起,良儿,成了她最美的梦魇,一直想要忘记,却一直舍不得忘记,那一抹只能在梦里看见的天真烂漫的粉红,美得让人心疼。莠儿变了,在苏姑姑将她冷宫中抱出来之后变了,她掩盖自己的一切,那个美得像唐瓷娃娃一般的人儿,。

  “哥哥?”莠儿惺忪地睁开眼,入眼的便是近在眼前的玉指,看着长长的枕头另一边的萧睿。

  “醒了?”没来得及收回手的萧睿丝毫不觉得尴尬,从侧脸划过不着痕迹的收回。萧睿和莠儿侧着身子躺在宽大的床上,莠儿的红衣与床褥融为一体,萧睿的蓝衣虽融不起来,但也绝不刺眼。发丝如墨,洒在红缎的枕头上,美不胜收。“再睡会儿?”

  莠儿摇摇头。“哥哥,要走了,莠儿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你了。”

  “小傻子,你要是想我了,让苏姑姑说一下,哥哥下了早朝就来看你。”萧睿愣怔了一下,又很快用一句话抵了。

  “哥哥,”莠儿倾过身子,搂着萧睿的肩膀,凑近萧睿的右耳,“哥哥知道莠儿的意思……”

  “莠儿,哥哥想向你要一件饰物。”萧睿突然想到了什么。

  “哥哥?”

  “给我好吗,莠儿?”

  “是什么?”

  “莠儿,你先答应给我。”抚过莠儿脑后的乌丝,萧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很平稳。

  “好。”

  “童铃,莠儿和良儿各有一串的小童铃,莠儿,把良儿的那串给我好吗?”此刻,萧睿很怕莠儿问自己为什么,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好。”莠儿有些疑惑地看着萧睿,却没有问为什么,点点头,从自己的枕头下拿了串童铃出来,塞在萧睿的手里。

  这是第一次,自己对萧睿的举动有些迷茫。却是不动声色的选择了信任,她相信萧睿。

  “莠儿……”对于莠儿的默认,萧睿明显有些激动,这是不是代表除了良儿,自己在莠儿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哥哥,这是良儿唯一留下的……”莠儿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又不说,萧睿全当莠儿是舍不得,想再要回去,就直接踹到怀里。

  “哥哥,把丁易安插到禁军营里,他在你身旁,我也安心些。”

  “好。”

  “大公子,公主,快到辰时了。”苏婉隔着纱幔,在外面轻声说到。

  “恩,该洗漱了,让钟灵她们进来吧。”萧睿笑着支起身,坐在床沿转过身,向莠儿伸出一只手。“莠儿,等这里的一切都了结了,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去大漠,那里有接天的碧草,那里有数不尽的牛羊。好吗?”

  “你若是不喜欢,我们就去江南,到那里看看母妃的故乡,品品江南的技艺,你跳舞我伴奏,你作诗我绘图,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完以后的日子好吗?”

  “好,我跟你去大漠,我跟你去江南,哥哥,只要你不留莠儿一人,你去哪,莠儿就陪你去哪。”莠儿握着萧睿的大手,相近的肤色,十指相扣,是两人永远的默契和承诺。皇家的事都是大事,更何况主角是刚刚回长安的卫将军,自然低调不了。

  禁军营在皇城的右侧,出了太和殿左拐从东华门出去是最近的,但却路过文华殿,萧睿身为武官从文华殿前路过有些不妥。萧炙和礼部的官员斟酌了一番,决定了路径:在太和殿听封,出了太和殿右拐,在武英殿前上马,从西华门出宫,而后走长安大街去皇城外城的东侧便到禁军营了。萧睿听得很是云里雾里,自己不过是去禁军营继续做个小小的卫将军,怎么这么多的礼仪?

  “锵!”随着一声响罗的声音,两旁的侍从拿着响鞭挥舞,对着地面敲打了两下。

  转眼便到了武英殿前了,萧睿回身看看武英殿前的众人,萧炙的那一身明黄的龙袍最为耀眼,散着无法掩盖的王者之气,高挑的个子在众人里更为显眼,其次,便是萧炙身旁的萧湛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袍子,气质出尘,即使是站在萧炙身旁,也丝毫不被人忽视。至于其他什么文武百官,什么花花绿绿的侍官,就可以忽略了。

  萧睿知道自己在这儿是不可能看到莠儿的,仍然环顾了一圈。向萧炙跪了安,便束了缰绳,跨上马背。

  回身是琉璃金瓦的殿宇,花红柳绿的园子,这里的一切,自己都不曾留恋,三年前的自己可以走得很洒脱,现在不一样了,哪怕只分开一会儿就会想你了,莠儿,这是,这是什么呢?习惯吧,从习惯身旁有你,到习惯跟在你身旁,习惯真可怕,它攻城掠地却不折一兵一将。

  “驾!”萧睿双腿夹了夹马肚子,扫过马前让开道路的侍卫,便驱着马儿往前走。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一把烫金小扇,骑着马平平稳稳的走在大街上,一双明媚的桃花眼依旧风流,相较于回城的那一天人是少了些,萧睿拈着手里扇子目不斜视,离了莠儿看什么都少几分趣味,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依旧是风度翩翩,却多了些无趣,好看的眼眸里闪过几丝厌烦的神情,越发觉自己此刻是多么的无聊。

  那边萧睿出了西华门,已经走到长安大街了,这边萧炙仍站在武英殿前,其余跟随的官员想走的、不想走的都只能光站着等着萧炙发话。

  “圣上!”一个很明显的宦官的声音从武英殿外传来,引得众人纷纷向左看去,那深红锦衣绣着繁多花纹的宦官服说明了来人的身份,呵,那可不是圣上眼前的大红人善喜、善公公嘛,就说为何今日这善公公散了朝后没来送卫将军呢,原来是另有事做。

  众人看着善喜一阶阶跑上了武英殿的玉阶,在圣上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圣上一甩袖子径直走了。

  “今日就散了吧,有什么事需禀明圣上的就写在折子上,由奴才呈给圣上罢。”萧炙离开,摊子自然留给了善喜。

  “这……”机会来了,几个重臣以为善喜看不到自己,背着善喜悄悄地挤着眼,暗暗地谋划的什么。

  “咳咳,几位大人,这龙有逆鳞,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大人们可都想好咯,以免被圣怒波及到。”善喜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很诚恳,实则,在心底里冷笑着。哼,国丈是你们这群东西当得了的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出了武英殿,萧炙便被眼前的美景生生怔住了脚,那院外仅有的一棵桃花树下静静地立着一名女子,一绺靓丽的长发飞瀑般飘洒下来,远山般的黛眉,一双明眸勾魂慑魄,秀挺的瑶鼻,玉腮含羞,小巧的唇,白皙如凝脂的娇靥晶莹如玉,细腻不带丝毫瑕疵的雪肌嫩泽如柔蜜,身姿修长,恍如仙女下凡。

  “皇儿?”美人娇笑着回眸,正是莠儿。

  “圣上,奴婢给圣上请安。”一旁被忽略的苏婉出于礼节向萧炙请了安。

  “皇兄,莠儿来看看睿哥哥。”轻移莲步,踩碎了一地的落红,依旧不曾止住莠儿的脚步。

  “好,来,我带你去。”萧炙向莠儿伸出右手,明黄与大红相接,衣袖下是相握的两手,萧炙的右手,莠儿的左手。

  此时,长安大街的萧睿似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恍恍惚惚回过头,虽然,肯定看不见皇城里的人,但,萧睿可以感觉到,莠儿此刻正站在皇城的某处看着自己。萧睿仿佛看到火红衣裳的莠儿看着自己,明媚的眼眸里流转着名为不舍地情思。陡然清醒,莠儿身后是层层叠叠的屋宇,那橙黄的琉璃瓦,那富丽的宫墙,那牢实的铜锁,那个象征着权势与财富的皇城此时变成了一个最华丽的鸟笼,笼住了莠儿。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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