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一 归来

作者: 泪至目始 字数:2647

  “良儿,咳咳咳……你等等哦,咳咳咳……等等莠儿,莠儿很快就来了……咳咳咳……莠儿跟你一起去找母妃……”熊熊大火中,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丝毫不畏惧,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怀里的已经沉睡的女孩,大火越烧越近,却不见那女孩躲闪,烟呛着了喉咙,却仍然微笑着在那女孩耳边说着话。

  “唰啪!”不远处的木梁烧断了,直直的掉在地上,引起一阵浓烟,地面的温度又高了不少。

  “公主!公主!”莠儿知道那是苏姑姑在喊她,但并不回答,更加用力的抱紧怀里的女孩,“不要,良儿,你怎么还冷呢?咳咳咳……这里这么热……咳咳咳……”

  “公主!你在哪?你在哪呀?”那呼喊声越来越近了。

  “呜呜呜……良儿,苏姑姑,咳咳咳……来找我了,咳咳咳……良儿,莠儿要跟你走……呜呜”清澈的眼中积满了泪水,眼前的火光因为泪水更是刺眼的痛,那灼热的火焰已经开始顺着怀里的女孩的棉布裙往上爬。

  “公主!公主!快!跟姑姑出去!”莠儿转过头,看到身后一脸焦急的浑身湿漉漉的苏婉。

  “姑姑……咳咳咳……不要,莠儿要跟良儿走了,咳咳咳……莠儿跟良儿……说好了的……”大概是被烟呛得太久了,莠儿晕倒了。

  苏婉不舍地拨开了莠儿怀里的那个女孩,抱起莠儿向外跑。月婵公主,你行行好放过莠主子吧,良主子已经跟你去了,你就留一个陪陪大公子,你不是最宠爱大公子吗,不要让大公子一个人在这宫里,至少为你报仇也要有个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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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庆六年,辰汉惠文帝驾崩,奉遗诏,立嫡长皇子炙为帝。命凌薇公主赴皇陵守孝,三年。公主趋皇陵,新帝封三弟睿为卫将军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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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候家。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百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长安古意》)

  新帝登基,辰汉的发展并未因此而出现停滞,相反,迎来了另一个盛世。作为京都的长安,它的繁荣是不必多说的,但,今日长安大街的空前盛况是谁也不愿错过的……

  生在京都的民众,不是没有见过骑兵,但没有装备如此精良的;不是没有见过坐轿的,但敢在长安大街坐着八抬大轿的人恐怕没几个;不是没有见过护送的,但没有如此浩大的。

  听说,今天是公主回朝;听说,这个公主离京三年;听说,这个公主是去东郊皇陵守孝的……这种种听说不是都在表明一点——这个公主不得宠吗?为何单单一个回朝的声势比公主出嫁还要浩荡?道路边的人们相互往前挤着、推着,都想靠得更近些、看得更多些,无奈,两旁训练有素的卫兵维持着秩序,再近不了一分一毫。

  队中那个青衣黑马的男子怕是最为抢眼了。用当下最为风尚的小金冠将一头青丝全数束起,只留少许细丝在前额,一双明媚的桃花眼加上薄唇的一丝坏笑更是夺人心魂,轻摇手中的金扇,看似平凡的动作却是道不尽的风流,含笑的眼眸处处留情,引得路旁的姑娘个个面红心跳。

  “哎呀呀!快看那位青衣公子……好生俊俏!”

  “小姐,今日是长公主回朝,他莫非是护送公主去皇陵的卫将军?”有钱人家的小姐自然不能在外面抛头露脸的,通常只能在酒楼的厢房里凑凑热闹。

  在另一侧的厢房里,坐着一名白衣男子,听得隔壁的几个女子的碎碎谈,也只是微微笑了笑:这个萧睿,三年还改不了他那性子。手托起茶盅,呷了一口茶,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窗外,他看的倒不是那青衣男子。

  莠儿——,你终于回来了……

  “常风。”

  “二爷。”

  “回宫。”一甩袖子,男子便离开了。空荡荡的屋子唯有桌案上仍飘着热气的那盅清茶能证明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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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到大宫门了。”晃了晃手中的帕子,轿旁的嬷嬷说道,声音不高却也听得清楚。

  “……”轿中的人儿没有答话,按规矩大宫门前下马落轿,这点没有任何质疑,可是……

  莠儿坐在轿中,重重轿帘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听觉和感官还是有的。她听到了众将士得令下马的声音,然而,她能感觉到穿过大宫门后轿子仍然前进着,然后,落轿。

  “吾主万岁!臣,萧睿奉圣上旨意护送凌薇公主回宫,幸不辱使命。”萧睿走至太和门前的石阶下,双手抱拳,左膝跪地。

  “平身,三弟此番辛苦了。”萧炙走下石阶,亲自将萧睿扶起,随后目光便投在了萧睿身后的玉轿上。那一瞬,这世界仿佛消失了,他的眼中只有这顶玉轿,这轿子里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儿,纵是带了十几年的面具也只在煞那间粉碎……

  轿帘微动,从左侧伸出半截白玉兰般细腻白净的手,一旁的嬷嬷小心地拉起帘幕。略微倾斜的“堕马髻”,衔珠欲飞的金凤钗,单边的步摇;精细的柳叶翠眉,灵动的双眼,微微上翘的唇角,白皙似雪的肌肤;云彩般羽衣,轻柔的衣摆随风浮动似飘飘欲飞的蝴蝶,又似荡漾着涟漪的湖水。一身华丽衣饰的莠儿不仅有着皇家的端庄,还有着几分仙子的气质。

  轻移莲步,不徐不急地走向萧炙,在离他一丈处站定,微微抬起头,细细地看了一眼眼前一身明黄的男子。“吾主万岁!”不卑不亢地山呼万岁后,莠儿抬起双掌,以左手为上相叠于眉前,微屈膝然后双腿跪地,深深一拜,一伏地,再拜,二伏地,再拜,三伏地。缓缓起身,看着近在眼前的太和殿,

  皇兄们,莠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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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媚的阳光透过层层的叶子,俏皮地撒了一地的星星点点。高大的刺槐树上开满了槐花,花儿一串一串的挂在枝头,微风拂过,花儿似精灵般跳动,模样甚是可爱,薇和殿的空气也和着丝丝的香甜。

  四月,正是百花争俏的季节,莠儿虽然不大喜欢这个热闹的季节,但看到这繁花似锦的园子还是满心的欢喜。

  行走在百花丛中,一身白衣的莠儿非但没有被娇艳的花朵比下去,反倒显得更加美艳,风儿顽皮地浮动着她的裙摆,好似误入凡尘的百花仙子,俏丽的让人移不开眼。这一瞬,怕是古人说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也不过如此吧。

  远处的大朵大朵的辛夷开得正盛,白的、紫的,从远处看去,像云朵、像彩霞,颇为引人注目。莠儿也看到了这片云彩,沿着香径折了几弯,却被辛夷树下另一片色彩生生止住脚步。

  “湛皇兄…”

  “湛皇兄…”轻轻地唤一了声,一切过往似影像在脑海里迅速闪过,重合,一切似是不同却又那么的相似。

  年轻的男子似乎听到了些动静,缓缓地回过身。那是怎样的容貌呀,狭长的丹凤眼,琥珀般晶莹的眸子,面如皎月,一头青丝散在脑后,身着月白长衫,看似随意的装饰却如梅花的五瓣一般和谐。

  “湛皇兄…湛皇兄…”萧湛张开双臂微笑地接下了脱兔般机灵的莠儿,任由她将头埋在自己前襟,用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轻嗅这久违的芳香,一点一点地抚着她垂下的发丝。

  “湛皇兄…湛皇兄…莠儿回来了…莠儿平安地回来了,莠儿……莠儿……很想……很想你……”怀里的人儿抬起头,将一切艰辛一笑而过,仰视着眼前的这张脸、这张夜里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脸,湛皇兄真的好美、好美……

  风儿吹落了数片花瓣,在两人的身旁盘旋着,很是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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