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渐行渐远

作者: 维风 字数:3418

  校门口是接到消息前来等待她的父亲,他虽没有说什么,可满脸的阴霾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韩涵想他此刻肯定是以她为耻的吧,她没有说话只是跟在他的身后远远的离开了这座充满了她美好回忆的校园。

  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刚开了门韩涵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身后的地上一个茶杯应声而碎,韩涵止不住的愤怒和心寒,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母亲?屋里传来母亲的叫骂:“不要脸的死丫头,家里的脸全让你丢完了!现在连学都上不了了,我看你还能干什么,能耐啊,小小年纪就知道勾搭男人了?!给我滚!”

  韩涵顿时愤怒的无以复加,她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你说的是什么话?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女儿的吗?十七年前你们没有管我,现在凭什么来说三道四?我再不要脸,那也是你生的!”

  “啪”,母亲给了她一个耳光,力道十足,韩涵趔趄了一下,心里讽刺的想:这报应来的真快,上午她刚甩了尹天佑一个耳光,这会儿功夫就还回来了。她恨恨的看向眼神喷火依然在骂她的母亲,她正大喊着:“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孩,你不是我女儿!”韩涵苦笑了一下,满心的悲哀,她哭着说:“好!真好!我也不想有你这样的母亲,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再也没有关系!”说完她拖着行李箱转身离开,父亲追了上来,她听见母亲还在身后大喊:“你让她滚,滚的越远越好!”她看着追上来的父亲,嘲讽的悲哀的说:“你追来又有什么用呢?你觉得这个家有我的立足之地吗?”说完她继续往前走,父亲拉住她的胳膊满是担忧的说:“小涵,你要去哪?”韩涵淡淡的说:“别担心,我先回外婆家,你如果真心疼我,就先不要告诉他们。”韩涵看见父亲重重的点过头以后,才略为放心的转身离开。

  下了车,韩涵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看到外公外婆该怎么说,村子里安静祥和的气氛让她渐渐的安定了一些,她缓慢的向家里走去,外婆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外公不在家,可能又领着如意不知去谁家下棋去了,门口的老柳树已发芽,嫩绿的枝条在风中多姿的摇曳着,房前屋后的桃树梨树也都发了嫩芽,韩涵知道,待到三月桃花雪过后,这里又是一片落英缤纷的世外桃源。她深深吸吸鼻子将鼻腔里的酸楚压下,踱到厨房门口,欢快的说:“姥姥,我回来了,你做什么好吃的呢?”外婆明显的惊讶了一下,随即擦擦手走了出来:

  “怎么今天回来了?”

  “学校整修宿舍,放一天假,我明天下午就得回去!”韩涵淡淡的笑着,说着谎。

  “那好,在家歇歇,听说你们学校学业特别重,多累脑子!在学校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我明天多做点好吃的,给你好好的改善一下……”

  韩涵靠在门框上听着外婆喋喋不休的说着,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心底却是一片苦涩,她想,姥姥啊,那再也不是我的学校了。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她的眼泪就忍不住的滑落。

  晚上的时候,韩涵摊开大张的白纸,拿起毛笔,企图用练字来静静心,手腕抬起,她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笔尖的墨汁低落,印在雪白的纸张上,是触目惊心的悲凉与荒芜,韩涵最终放弃的搁下笔,眼泪一颗一颗的滴落,砸在那浓黑的墨滴上,晕开一圈一圈的忧伤。她躺在床上希望能进入睡眠,来暂时的忘却这些让人烦恼的事情,可一闭上眼就看见凌辰那双受伤的愤怒的眼睛在她面前来回的晃,一翻身又是尹天佑被她甩了一个耳光后不可置信的脸,再一翻身又是豆豆满脸的泪水,小水慌张的表情……最后她终于也放弃了这入睡的可笑计划。打开灯,她开始写日记,写信。她给每个人都写了一封信,在窗外天色已微微发亮时,她才浅浅的睡了一会儿。

  起床后,她开始收拾行李,将所有的书本全部拿掉,把凌辰送的笔记本放到箱子的最底层,又新装了一些衣服,她才轻轻的合上箱盖,拉上拉链。吃完早饭,她就说要走了,外婆惊讶的说:

  “不是说下午才走吗?”

  “我想去凌辰那看看!”韩涵皱皱眉头,小声的说。

  “你是不是和凌辰吵架了?”外公看着她脸色不太好,关心的说:“都年轻嘛,好好跟他说,他会听的。”

  韩涵低下头,差点没忍住眼泪,半天她才闷声的“恩”了一声。回到屋里她用湿毛巾敷了敷肿胀的眼睛,想着自己即将离开,她感觉眼泪又开始流,侵入湿润的毛巾里,再也分不清楚。简单收拾了一下,她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门,站在门口,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优美的风景,将这里的一草一木全都深深的映入脑海中,她走到堂屋门口对外公外婆说:

  “我走了,你们好好保重自己!”

  “瞧这孩子说的,跟要分开多久似的,下周末再回来,不就行了,你等一下,我正好去西边的大菜园,顺道送你一下。”外婆说着从门后拎出菜筐,挎在臂弯里,随她一起离开,韩涵走到坡前又回头看了一眼仍在屋里看书的外公,和在他脚边蜷成一团正睡着懒觉的如意,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的转身离开。在岔路口与外婆分开,她看着外婆转过身的背影竟有一些佝偻了,她已不再年轻,韩涵只觉得嗓子里堵得难受,她用手覆上眼睛,慢慢的向邹磊的坟地走去,到了地方以后,她跌坐在草地上开始放声痛哭,哭到连眼泪都没有了以后,她哽咽的说:“小石头,我要走了,也许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回来,我不能常来看你了,你可别怪我哦,你说,他会恨我吗?会原谅我吗?为什么我总是不幸的?好像你走了,连同我的好运也没有了。唉~~我真的走了,可是我好舍不得啊,我好舍不得,你看姥姥姥爷都已经老了,我走了谁陪他们呢?他们一定很寂寞……”韩涵又哭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拖着箱子离开,她一步三回头的看向邹磊的坟地,看向远处冒着炊烟的隐约的自家房屋,看向这个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小村庄。

  到达市里后,韩涵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四周是来来往往的人影在晃动,她却不知是身在何处,最后她还是去了学校附近的邮局,将昨天所写的信一封一封的寄出去,走出邮局的大门,她意外的看见了马路对面咖啡厅门口的赵琪琪和郑婷,两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韩涵快步的走过去想和她们打个招呼,在即将靠近她们的时候,却听到她们的争执中好像有自己的名字,她闪身躲到咖啡厅门口的石柱后,凝神细听,郑婷正愤怒的说:

  “就因为这样,你就这么恶毒的伤害她?她有什么错,就因为和你一样喜欢着凌辰?我郑婷真是瞎了眼才当你是朋友,如果知道我当初教你拍照片做照片就是为了让你害人的,我死都不会教你!”

  “对,我龌龊,你高风亮节,说什么我伤害她的话,不就是我同样伤害到了你喜欢的尹天佑吗?看到尹天佑吻着韩涵,你心里嫉妒的要死吧!我没有错!现在她走了,尹天佑身边再也没有她这个人了,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有偷偷的高兴!”

  “对,我喜欢尹天佑,可我光明正大,我没有你这么卑鄙阴暗,你就是个神经病,我告诉你,你迟早得遭报应!”

  “我不在乎,我只知道那个恶心人的韩涵终于被我赶走了,退学了,她再也回不到学校里,就再也回不到凌辰的身边了!”

  “……”

  她们又说了什么,韩涵没有听下去,她此刻脑子里只一直重复着几句话:

  “你要小心赵琪琪,她可能并不像表面上对你那么好。”

  “我就是喜欢凌辰,我就是讨厌一天到晚跟在她身边的韩涵,我就是要让她没有好下场,让她离凌辰远远的。”

  “她再也回不到学校里,就再也回不到凌辰的身边了!”

  这几句话交叉着反复的在她的耳边回荡,她又想起小水生气的脸,凌辰离去时悲伤的背影,尹天佑不可置信的脸……韩涵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戏剧里的跳梁小丑,自以为是的快乐着,认为自己才是对的那个人,却不想竟伤害了最关心自己的好友,她在石柱后呆了很久,她不知道赵琪琪和郑婷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她反应过来时,她飞快的跑回邮局,又给小水写了一封信。而后她去了凌辰家门口,等着他放学回来,她想好好的和他解释,可是她等到日落也没有见到凌辰的身影,天色越来越暗,他却一直没有出现,韩涵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却总是提示“对方已关机”,她给他发信息:“凌辰,我在你家门口,你来见我好吗?我有话要对你说!”直到晚上11点多,凌辰还是没有出现。韩涵靠着他家门口的电线杆慢慢的蹲下去,眼泪都哭干了,眼眶里只剩下干涩的疼痛,她又开始给凌辰发信息:

  “我在这里站着、蹲着、靠着、孤独着、悲伤着、等待着,你为什么还不出现?为什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没有回音,午夜12点的时候,韩涵给凌辰发了最后一条信息:我走了!再也不会来烦你,你也不用躲了!之后她关了手机,摘掉手机卡,扔掉!起身去了车站,12点38的火车,开往北京。

  韩涵坐在候车室里,一遍一遍的抚着手腕上的镯子,事到如今,能给她温暖的就只有这冰凉的玉镯了。列车进站的时候,韩涵麻木的在毫无感情的广播员的提示下,走到检票口,检票,过箱,随着人流进入站台,走下台阶。列车呼啸而行,载着韩涵一颗破碎的满目疮痍的心,渐行渐远……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