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九霄这少年

作者: 苇笛 字数:2294

  当从夏言嘴里听到迷迭馆三个字时,海棠惊愕了,要知道这迷迭馆一年的进项抵上三个醉烟楼,迷迭馆里的小倌也个个是教养良好,不媚俗,琴棋书画是样样拿得出手,各有各的性子。只是因为朱明的规矩护着,这里的小倌们从来不接自己不喜欢的客人,就是主事也逼不得他们,天长日久,小倌们都越发的眼高于顶,不好管教,更有甚者仗着自己的恩客位高权重,横行跋扈。

  这便是夏言要面对的局面,海棠担心她能不能镇得住手下的这些人。

  夏言出门前和海棠说了,让她任性这一回,她一个人去就行。海棠知道,她卯着一股劲,为了她和她夏家的自尊。

  夏言出门的时候风和日丽,这会下起小雨了。细雨一洗天地间的尘埃,将草色冲刷的嫩绿,海棠忽然想起一事,对着身后的影卫吩咐道:“鸿鹄,去查查宫里那对季家姐妹的来历。”

  夏言初到迷迭馆,用一句话形容她的感觉就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且不说那富丽堂皇的建筑,纸醉金迷的装饰,光那一个个或妖娆或清秀或美丽的绝色男子就让人瞧得不知身在何处了。夏言刚进门,一个穿着紫色绡衣的少年便拉了她过去,那少年约莫十八岁,长的男女莫辩,一笑起来极勾人。“这位漂亮的弟弟,你是初来乍到吧~”

  夏言忙把手抽了出来:“现在你们这里管事的是谁?”

  紫衣少年见她不着自己的道,心下正不痛快,心不在焉地答道:“现在管事的就是我,何事?”

  等夏言把那白玉羊儿的镇纸拿出来,说明了事情原委,紫衣少年的脸色才变过来,不情不愿

  地把能集合的少年们都集合了起来,草草地说了下交接的事情,大家似乎谁主事都无所谓的样子。

  交代完了,紫衣少年带着她去了主事的房间。房间极为雅致,桌上瓷瓶里的带露牡丹还是新鲜的,字画一眼望去也都是上品。

  “我叫紫殊,你是叫秋言是吧,今天下午有五个孩子要来这,到时候我会来通知你,你既是主事,就去挑一个来。”

  夏言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事情了,看紫殊像要转身下楼的样子,忙拉住他的衣袖想让他把话说清楚点,谁知这么一动,广袖却扫到了花瓶,那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花瓶就这么砰地碎了。

  夏言忙俯身捡拾碎片,紫殊则一脸狐疑,虽然主事在迷迭馆是没什么威信,可自家的大老板怎么派了个这么不靠谱的男娃娃。

  “啊。”

  瞅瞅,又划到自个儿的手了。

  “别捡了,我待会让人来扫。”紫殊拉夏言起来,见那葱白的食指上还往外渗着血。

  “真是。”紫殊就这么把夏言的食指含住,他只穿了件薄薄的绡衣,露出精致的锁骨,距离近了似乎都可以若隐若现地看到肌肤,特别是漂亮的腰线。紫殊是风月场上混惯了的人,一个眼风扫上去,风情万种。夏言哪里见过这架势,忙支支吾吾地红着脸说:“好……好了,我没事……”

  紫殊在心中感叹,大老板,您把这么只白兔往染缸里摆干嘛。

  下午选新人,夏言很是忐忑,她却不知道,此时有人心中比她更加不安。

  五个新人,长相都是极好的,应答也很有礼数,只除了其中一个。

  那少年比自己略大,明眸皓齿,漆黑的瞳在鸦羽般的睫毛下越发显得张扬,问他名字也不答,待紫殊要带人查验他们身上是否有伤痕等影响客人心情的东西时,他竟和要查验的人打了起来,几个人一哄而上才制止住了他,又不好强剥他衣服,只好先搁着再说。

  “刚进来时候,要死要活地多了去了。”夏言听到紫殊在身后一声冷哼。

  五个男孩子就这么站在面前,除了那个倔强的男孩,其他人都期盼着年少的主事能够点中他们。同样是作小倌,进迷迭馆要比进其他地方好太多了,来迷迭馆的都是达官贵人,出手阔绰,最重要的是,小倌有自己选择客人的权利,既然已经决定走上这条路,来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那个。”夏言犹豫着,点了那个眼神冰冷的少年,明知道他不想,却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一眼看上去那么出众,以至于她没有任何理由去点别人。

  紫殊哼道:“不错。有些客人就爱这调调。不过床下闹闹是情趣,床上闹闹可就是不识趣了。罩子可放亮点。”

  少年闻言瞪了他一眼,紫殊则嗤笑,不理会他,侧身和夏言说:“馆主,新人刚进馆都是由馆主调教的。这少年虽有蛮力,谅他也不敢对馆主做什么。待会我会把他送到馆主房里,馆主记得帮他验身。”

  夏言闻言面红耳赤,再看那少年,却仍然冷若冰霜,那眼睛就差把她戳个冰窟窿出来了。

  用完下面送上来的晚饭,夏言正在床头翻看着迷迭馆的名册,却听到敲门声音,原是紫殊带着那少年来了。

  少年进门后,紫殊便告安下楼,偌大的房间便寂静地叫人尴尬。

  “你叫什么名字?”夏言问道。

  “……”

  依然没有回答,夏言抬眼。

  “你可是觉得沦落至此境地,无颜再提原本姓名。”

  少年似乎微微一滞,夏言低头扫着名册,随口说:“你便叫九霄吧。”

  九霄,如此壮志凌云的名字,和如此身份境遇似乎不配。

  正无话,忽听到刷刷地声音,夏言抬头,发现九霄已经在脱自己的衣服了,看似纤细的臂膀却并不瘦弱,只一瞥,夏言忙惊慌失措地喝止他:“谁,谁叫你脱衣服了,快穿起来。我说没问题!不用脱了!”

  夏言的脸都埋到了名册里,九霄只觉得这个馆主比他自己还慌乱。

  “九霄……很讨厌这里?”夏言问着,其实自己对这个地方也说不上喜欢。

  九霄厌恶地说:“大丈夫当战死沙场,焉能以色事人?”脑海中又回想起紫殊的狐媚嘴脸,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

  夏言点头:“你说的很有理。但你既进了迷迭馆,便是迷迭馆的人。你既有所觉悟,便勿与自己过不去。你很聪明,自当知道该如何处事,不消我说。这馆里的少年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心怀鄙夷原也是不该的。”

  九霄哑口,见件件说中自己的心事,难以反驳。神色渐渐黯淡了下去。

  这时一双纤细的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九霄,给你起这个名字,便是取‘穷且益坚,不堕青云之志’之意。望你宠辱不惊,不忘本心。”

  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尽是诚恳之意,温暖而坚定。

  他抽出手,夏言落了个空。九霄并不看向她:“承蒙馆主看得起,九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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