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作者: 左慕秋 字数:2175

  若许时光偷渡,一点一滴,转换人间。

  几缕霞光迎落日,碧海苍天夜夜心。

  落花时节,花自纷飞,人自闲情。

  霓裳拈起一朵零落的茶花,红色的茶花,曾经艳丽的绽放,娇艳欲滴,如今却孤单单地躺在地上,零落成泥。

  他们的人生,不也正是这样吗?花开时绚烂多姿,蜂蝶竞相追逐,曲终花落,徒留孤独与落寞。小guan的命运,正是这种写照。

  霓裳不是一般的小guan,他的一切,一直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的确,被别人掌握命运的人,犹如被拴着线的木偶,只是幕后那只手,操纵着表演的情节。霓裳不愿做木偶,他要成为自己的主人。

  很轻易就从客人那里打听清楚谢流年的一切,这些个白痴,只要让他们尝到一点点甜头,就会像哈巴狗一样的缠着你。刚才那个员外,还真是没用,只不过夸了他几句,谢流年的底细就全被抖了出来。

  出乎霓裳的预料,谢流年居然是谢丞相的公子,年纪轻轻,却已经官拜一品大员。这个人,还真是不简单。

  越是困难的事,霓裳就越是喜欢,人生本就充满了未知与冒险,无论面对什么,霓裳都不会害怕,不仅是由于他有轻狂的资本,更因为他对一切的毫不畏惧。年少本轻狂,无知对前路。霓裳喜欢挑战未知的一切。

  人们在面对未知的时候,通常会觉得恐惧,但霓裳恰恰相反,他喜欢冒险,越刺激,他就越有劲头。冒险的代价,最惨重的代价,也无非是断了魂魄,丢了性命,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会贪生吗?

  换好夜行衣,霓裳轻车熟路地从窗子逃出醉春楼。来到谢府,霓裳不禁感叹,到底是王侯将相,宅子这么大,拐弯抹角的好不难找。

  应付这种情况,霓裳并不陌生,随便抓了个侍女,问清谢流年的住处,霓裳点了她的哑穴,丢在假山后面。

  最近几天,谢流年过得不好。

  朱颜空自改,向年年,芳意长新。

  遍绿野,嬉游醉眼,莫负青春。

  霜华无处寻,向何人,暗许相思。

  这几天,谢流年一直在想,究竟是情为何物?看着陶默然日渐憔悴,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本来还质疑,男人对于男人,怎么会有情,会有爱。年年岁岁花相似,莫断红颜。到底是怎样的人,才可以如此铭记于心。滚滚红尘,他亦是随波逐流的浪花,感情的花枝,没有过他的枝桠,没有让他迷醉的刹那芳华。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失败,从头到尾,输得彻底,赢得生前身后名,又能怎样?到头来,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远不及寻常人家,过着平凡又踏实的日子,每日为了柴米油盐劳神伤心,捧着简单的粗茶淡饭,话着东临西里的家常,虽然平淡,但却真实。厌倦了勾心斗角,厌倦了尔虞我诈,谢流年不止一次勾勒出那个画面,那个他心中的世外桃源。

  桃源虽好,却无人为伴。表哥虽然是一个人,但至少他拥有过,一段缠绵的回忆,一个回味一生的人,而自己,什么都不曾拥有。哪怕心里想着一个人的感觉,他都不曾尝试过。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错了,错的离谱,至少他相信,表哥的那种感觉,算是爱,只是他用错了方式,亲手导演了自己的爱情悲剧。

  谢流年想,如果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心动,让他心痛,那么他一定不顾一切地抓住那人的手,即使粉身碎骨,即使天地崩离,他也不会让那人一个人面对。

  每一次发呆,谢流年都喜欢看向窗外,那个方向,离天空更近,天空的怀抱,会释放出无尽的自由。

  一抹黑影飞快地从窗前掠过,即使再快,也无法逃脱谢流年的眼睛。谢流年的敏锐,是天生的,也是被现实磨砺的结果。

  谢流年朗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知道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既然来了,不妨现身,没必要藏头露尾。”

  霓裳并不清楚谢流年的功夫到底有多强,但能够发现自己行踪的人,少之又少,这样也好,既然被发现了,却是没必要躲躲藏藏。

  “谢公子好眼力啊。”霓裳从窗户跃入,身手敏捷地立在谢流年面前。

  那人虽然蒙着面,但那双妩媚的桃花眼,谢流年如何会忘记。在霓裳房间里的时候,谢流年就觉得不对劲,一个小guan,一个对红色有着近乎狂热的喜爱的小guan,背后,一定会有很长的故事。

  “霓裳,想不到是你。”谢流年冷笑不止,又一个极品,醉春楼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听说当年的锦瑟,风华绝代,艳冠京城,而赵子期身边的绮痕,更是清丽脱俗,才华横溢,惊尘自是气质清冷,琴技超绝。霓裳,怕是最特别的一个了吧。一个看起来比女人还娇媚的小guan,居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有意思,这么多人间极品,居然都被谢流年遇见了。谢流年甚至有几分自责,自己当年为何不去醉春楼混混,也好有机会见识一下锦瑟。如今,人都死了快三年了,也只有陶默然,才会缅怀绝代佳人。

  想不到身份居然会被谢流年看穿,这个谢流年,眼力不是一般的好。仅仅是一面之缘,他居然能够认出自己,看来今天,输的那个人,只怕会是自己。在霓裳的概念里,输赢有两层含义,赢则意味着生,输则意味着死。虽然早已将生死看淡,但霓裳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惬意。

  人就是这样,总是在自我矛盾中,不断挣扎,不断解脱,最后,却陷入新的矛盾,继续着无边无际的烦恼。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实际上,庸碌的世人,哪一个不是与众不同的呢,即使是双生子,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事已至此,霓裳早已没了退路,只能凭着直觉,走一步算一步,索性将面纱摘下,露出了本来面目。

  “谢公子眼力非凡,霓裳佩服。”这句话,霓裳说的极不情愿,但却也是发自肺腑。

  原本平静的夜,似乎因为霓裳的到来,变得不再孤寂,谢流年是害怕寂寞的,即使与自己的仇人打交道,也好过一个人,拥着寒床,独自成眠。况且,他与霓裳,本无宿怨,何况成敌?只怕是中间,出了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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