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苍夜一愣，神情有些难看，不过随后又释然的笑了，果然是个机警的女子。
“你一直以来就是因为这个才对我时冷时热？”鬼苍夜似笑非笑的又端起来了茶杯，轻捻茶杯，吹去散在水面的茶叶。
“你……”没想到他不想解释就算了，既然还悠然自得的喝茶，一时怒下。一根冰魄银针飞去，准准的打破了鬼苍夜手中的茶杯，遂即又消失了。别过头去不看他。
茶水不算滚烫，却淋湿了他白净的衣服，鬼苍夜拭去水迹，手指点染水中，在桌面写着什么，“你想知道便自己看吧。”说完便走出船舱去，掀开幕帘的时候外面的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站起来过去低头瞟了一眼，飞舞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两步，那若隐若现的水痕明显的写着两个字——白晓。那是一个千年来熟悉的名字，也是十多年来遗忘的两个字，正是前世的白晓放不下恨，才有了今世寻恨来的真天瑶，假飞舞。鬼苍夜心念的竟然是白晓，可是白晓并不认识他，何况那个时候鬼苍夜应该还是五六岁的孩子，表面年龄可是相差了十岁。
鬼苍夜，白晓，飞舞。这世间到底有什么是真，鬼苍夜如若不是鬼苍夜，那飞舞是不是白晓，她猛地坐在了木椅上，这叫人怎么相信？白晓明明就是天下人都唾弃的妖女，魅惑朝纲，妄意弑君，难道这些鬼苍夜是不明白的么？飞舞不相信，前世的恩恩怨怨明明没有任何人会明白的，白晓忍气吞声，遗恨，下世来寻，这是世间没有一个人能明白的痛楚。
“夜……”眼泪究竟是何时落下的，飞舞已经忘却了，她冲出船舱的时候，脸上如豆的泪水滚落，沁湿了她的衣衫，而鬼苍夜已经不在船上了，他留下了所有给飞舞，幸福和痛苦。
唯独飞舞一个人站着，缓缓蹲下来，抱着双腿抽噎。海浪声在耳边相地透彻，不算冷，可是她却觉得心就像落入了万丈冰渊，寒冰至极。如若是一直在寒冷中，倒也不算什么，也这一丝暖意一丝冷意，交加的痛苦让人摆脱不了，也承受不了。
也不知道怎么她便睡着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陌生淡雅。直到确定这是一间客栈的厢房，飞舞才有所放松警惕，夜并没有走，或许从头到尾他都一直在自己身边，飞舞低头苦笑，脑海中不断浮现的画面便是那水迹显现出来的字，白晓。
芙蓉绣庄已经关门了十多年，老一辈的人或许还能知道，不过现在的这些同龄的年轻人知道的便少了，飞舞猜想她们也顶多是从爹娘那知道些关于十多年前惑主妖女的事吧。
走在金陵的街上，两边的人不断投来惊艳的眼光，飞舞伸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既然没有带人皮面具也没有带任何面纱，就这样一袭淡青绒衣加雪色披肩。
熟悉又陌生的金陵街头，两边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盛世如歌，一派繁华。沿着路一路走下去，应该不久就能找到流光两姐妹，低着头，将绒衣领子往上提了提。
入茶楼的时候擦肩而过的那个人，飞舞愣了一下，怎么会是玄珂？趁着他还没有发现蛛丝马迹自己便走了进去。
迎面而过的伙计有些黝黑，不过样子倒是很可爱，年纪也不过是比自己小那么一点。“这位小姐，可是赴约？”
飞舞摇摇头。
“不是赴约，那就是品茶了？咱这的茶种可不是一般的好！”脑筋转得倒是很快，一个机灵最甜的孩子。
飞舞仍旧摇摇头，那人见这姑娘低着头，整个嘴巴都被遮到了被拉起来的衣服里面。
直到一个蓝色绒袍的女子出来，“苏乐，怎么了啊？啊……小……”流光惊喜的冲过来，见飞舞摇摇头，后面那个姐字便没有说出了口，“你怎么来了啊，快进来进来。”流光欣喜的挽着飞舞进屋，只留下刚刚苏乐傻傻的站在原地，流光姑娘认识她？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流光转过头，“苏乐快去把妹妹找来，就说姑娘来了。”说完挽着飞舞继续往里面走，直到拉下了布帘。苏乐抓了抓头，就说一声姑娘回来了，妆姐姐能明白是哪个姑娘么？反正是流光姐姐叫这样说的，去李铺子找妆姐姐便是。
正在清货的流妆转过头来，有些惊讶，“姑娘回来了？什么姑娘？”苏乐也说不太明白，毕竟流光姐姐就是这样让他说的，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一个穿着白雪绒衣的姑娘，不怎么说话，流光姐姐看到了还激动的不得了呢……”话还没怎么说完，流妆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苏乐，难道是小姐回来了？
有些不可思议的笑了，“李叔，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茶楼有事我先回去了，苏乐，我们回去看看。”有些迫不及待了，如果真的是小姐回来了那一切都想她们想象中的，那个兰妃的确是死了，宫女飞舞是死了，不过是那张脸的真正死了罢了。
回到茶楼之后，流光正陪着飞舞坐在木椅上，屋内火炉燃烧得正旺，脱下披风挂在墙上，“小姐……”流妆是最难以看到飞舞的，自从离开无难之境，陪在飞舞身边更多的都是流光，何况这一次她谁也没有带上，就这样消失又出现，就连经历过什么也无从得知。
“妹妹过来，你看小姐是不是瘦了……”流光的确也是变了，啰嗦了，像个老太婆了，爱絮叨了。流妆走过来握着飞舞的手，“小姐，你的确是瘦了……”飞舞轻轻一笑，“瘦了也没怎么，反正没死便好了。”流光流妆不可能不知道她在哪，也不可能不知道兰君同一个宫女一起被害死的事，不过此事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因为玄珂并不希望别人知道更多。
“小姐，当时我还害怕……”流光掩不住泪，让它着实的落了下来，打在衣裙上，一圈一圈的泪痕清晰明显。拭去她的泪珠，飞舞开口道，“你们小姐才不是那样脆弱的人呢，只要你们好，我便能一直好。”
流妆眉目间有些迟疑，半晌才开口，“小姐，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打算了……”流妆这一话一出，流光才反映了过来，期待着看向飞舞。
“飞舞，你变得更懂得观察人了。”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想那多去的十年内称呼她了，真正的飞舞本就应该是她，还给她也是应该的。
“小姐你……”流妆同流光两人都有些焦急了，尤其是看着飞舞一脸无神的感觉，忍不住的心痛，出来这么大半年，小姐的转变太大，每一次相离后的相聚，她都是一次一次的蜕变。
“天瑶该回来了，飞舞，你才是真正的飞舞。”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就连鬼苍夜，天瑶也没有告诉她，报复一个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毁了她最在意的儿子，让玄珂取已故的飞舞已经不可能的了，不过让他取西昌顾太傅的千金，当年名满天下的才女天瑶，倒不是不可能。
轻笑，手臂上的伤痕算得了什么，看着曾经伤害过她的人露出痛苦的表情，才是让她最释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