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的寂寞比我多,还是我的忧伤比你多十二

作者: 寂寞芦花 字数:2386

  大学毕业后,她遇到了她心仪的男人。她欢喜,她雀跃。她以为她从此离开了那个冷漠的家,就会幸福一生。可是从来对她不闻不问的父母兄弟,在她的婚姻问题上却表现了极大的热情。她们说那个男人没钱没权,不能给她应给的东西。

  她不知道什么是应给的,她以为只要有他的爱,此生便足矣。什么家世,没有金钱,什么地位,于她不过浮云而已。

  可是父母兄弟却不同意,一定要让她去见那个据说有钱有权的人,却根本不管那个人早已秃了顶,凸了肚,弯了腰,还比她大二十岁的事实。

  她努力的抗争:哭过、闹过、自残过。最终赢得了那场战役的胜利。

  只是没有祝福的婚姻,从它结合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它的悲剧。

  那段婚姻只维持了两年,在她产下宝宝后便宣告解体。

  宝宝?以为会成为她们幸福的延续,谁知却是他们婚姻的一道催命符。

  那个孩子在生下的一刻便带着他先天的不足离开了人世。

  父母籍此理由,大闹夫家,生生的逼着自已的丈夫离开了她。

  丈夫没有错,错的只是他入不了她父母的法眼,错的只是他绵软的性子抵不住自已彪悍的双亲。

  孩子的离去,婚姻的破裂。她沉寂了很久。

  第二段婚姻,她已不再求什么,甚至连最其码的爱都不再奢望,只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已的家就好。

  父母也已不再像第一段婚姻那样强迫她什么。她知道那是因为自已已不是姑娘,而是一个离异的有过孩子的女人而已,在父母那里已没有价值可言。她有自知。

  离异的男人带着十岁的女儿,她不再乎,她已将自已降至最低,直至尘埃。她可以无条件的对那个孩子好,只求能得到同样的对报。即使没有同样的好,也没关系,哪怕只有一分的好也行。她仅仅仅仅只是想有一个家而已。

  十岁的孩子本是天真无邪的年龄,可是这个孩子却有着跟年龄不相称的狠毒。男人不在的时候,总是用尽办法跟楚玉作对。楚玉一味的忍让,只是为了保住一段平淡的婚姻,保住一个自已想要的家。

  男人无限制的宠溺着孩子,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给楚玉任何解释的机会。楚玉心里悲苦,却不知该向谁诉说。

  而此时该父母出面的时候,父母却放了手,任由她自生自灭,她就此没了依靠。

  怀孕了,楚玉怀着极大的热忱迎接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她以为男人也会同自已一样的,可是男人却无情的要求她打掉。为的是怕有了这个孩子,楚玉会薄待了他的孩子。

  哀求过,斗争过,保证过,最终保住了这个小生命

  林秋白可以想像再次做妈妈的楚玉的那份感受。就像自已当初怀着一颗忐忑而兴奋的心情迎接妞妞的到来一样。

  可是最终还是没有等来这个小生命的降临。

  楚玉被那个十岁的孩子从楼梯上推下。推下的瞬间,她回头却看到那个孩子恶毒的看着她,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孩子会有那样的眼神。

  八个月大了。那个孩子从肚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已然成形。

  楚玉躺在病床上,抱着那个孩子,无声的笑了,却没有眼泪。

  这就是命吧。

  男人来看她,歉疚的劝慰着她,告诉她她们还会再有孩子。让她别去责怪那个孩子。孩子总是无心的。

  却不见怎地伤心。

  楚玉平静的问他:“如果那个孩子是有心推她的呢。”

  男人淡寞的说不可能的,让她不要把一个孩子想的那么不堪。

  楚玉没再说什么。只是她不知道那个孩子的仇恨从哪里来。

  她认识她父亲的时候,她父亲已然离婚。她从不曾破坏她的家庭。

  她一直用真心对待那个孩子。

  她却没有等来来自对方的哪怕一分的好。

  孩子,也许离开对于你是最好的结局,因为这个冰冷的世界除了妈妈,再没有人欢迎你的到来。

  失去了两个孩子,失望了两段婚姻。

  那段时间的楚玉一定是最难的吧。要面对丈夫佯装的关心,要面对那个孩子充满恨意的目光,要面对父母冷寞与嘲弄的眼神,还要面对失去孩子的那份心痛与悲凄。

  心冷了吧?也许吧。

  不吵,不闹,不恨,不爱,不再流泪。

  出院后的楚玉每日里只是坐在床上,看窗外云卷去舒,看庭前花开花落。坐累了,就倦在床上安静的睡去。

  没有什么能再伤害她,因为什么都不再在乎了。

  累了,真累了。闭上眼睛,好像就能看到她的孩子,隔着海,在彼岸向她招手。

  于是在一个晴朗温暖的秋日里,她结束了她年仅三十岁的生命。

  林秋白抱着盒子,坐在候机大厅的坐椅上,看世事苍桑,看人来人往。

  人生一世,左右不过一个死字,死后,生前的一切便烟消云散,万丈红尘,再无可留恋的。

  贪念、执着却又为哪般?

  看看怀里的盒子,那是大玉儿留给自已的。

  里面记录了她最美好、幸福的生活片段。

  还有她留给自已的一封信。

  信里大玉儿说她已了无生趣,她累了,不想再走了;

  她说,她背弃了她们的约定,等不到跟她的十年之约了;

  她说,那边太黑,孩子怕黑,她要去那个世界陪她的孩子。

  她说,如果有来生,还做睡她下铺的兄弟吧,她一定不再失约。

  她告诉她,她一定要幸福,连着她的幸福一并算上,两个人的幸福加到一起,一定会让她一生幸福的。

  大玉儿,我一定会幸福,就算不为我自已,为了你的那份幸福,我也一定要幸福。

  林秋白拔通了张墨的电话,电话那端传来张墨的声音。

  林秋白说:“张墨,等我回去,我们去办手续吧。”

  终于,要告别曾经的那些烦忧的不舍;终于,看轻了这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终于,可以和过往绚烂的虚妄说一声再见;终于,我又回到了一个人充盈清澈的生活,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大玉儿,请你站在天堂向我俯视,看我如何带着你的幸福一起上路。

  李腾远站在大厅的吸烟区,缓缓的吐出一口烟,看着远处的林秋白。他不知道在这个小女人瘦弱的身体里究竟藏着什么,在她经历了那么多以后,还能这样挺直了脊背坚持下去。

  昨天晚上,她哭一会儿,诉说一会儿,再哭一会儿,再诉说一会儿,断断续续了一个晚上。从她十四岁开始,一直到现在,所有的所有。

  也许是说完了,轻松了;也许是失踪的这几日根本就没有睡过。最后她沉沉的枕着他的臂睡去。不忍心叫醒她,就一直看着她的睡颜,偎着她的长发浅浅的睡了一会儿。早上醒来,看她有些迷茫而纯净的眸,心里漾过一片柔情。

  不喜被人碰的洁癖性子,却屡屡被她破戒。

  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却被燃尽的烟头烫了手指。惊觉到自已的情绪,李腾远有片刻的迟疑:

  只不知何时丢了自已的心?也许是上次电梯里?亦或更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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