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那是一个他终生难忘的雨夜。
满身酒气意志涣散的他被愤怒的酒倌一脚从酒馆中踹出。他在雨中挣扎着坐起来，大着舌头跟酒倌叫板，而酒倌不屑地看着他，朝他吐了口口水对他说“穷鬼别进来喝酒”，然后在他面前将酒馆的门重重关上。
为何会这么狼狈？他颓然坐在地上问自己，但嗡嗡作响的脑袋却无法思考任何问题。
他隐约想起一个女子的微笑，又好像是一大片的玫瑰花海。脑中闪过无数个画面，女子与玫瑰却永远是其中任何一个的主角。
他疲惫不堪地摇摇头，不稳地站起来，打算走进不远处的小巷避雨。没走几步腿便一软，他险些又跪下。好在这时已经临近小巷，他伸手搭住了前方的墙壁。
也是在这时，他看见幽暗的灯光下，那个小小柔软的孩子。
看着孩子，他似乎突然清醒了许多。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语气里却带了些烦躁。
孩子没有回答，只仰着脑袋看着他。
“你爸妈呢？”他又问。
“……”孩子依旧沉默不语。
喉咙忽然有些痒，他不舒服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有些不耐烦地起步离开。
走了几步他终于还是停下来，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折返到孩子身边，蹲下身子与孩子平视。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
“别怕，我不是坏人。”他尽量放柔了声音。
“……”
他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事实上除了“那个女子”以外，他几乎对任何事都没有绝对的耐心。于是他站起身，打算真的一走了之。
在迈开第一步时却感到衣角被拽住。
“没有家。”那孩子看着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乌亮的眸子清澈见底，仿若清泉。
——至今为止他也想不明白那天他为什么会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带到自己身边。他只知道，好像本来他应该拥有那样一个孩子，还有一个长发翩翩的女子。好像在很久以前，这样的情节就应该设定好了。只是世事难料，有些事情就在他们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发生了。那些事情变成散发着腥臭的毒瘤，在他们的幻想中肆意生长。
——病发，腐烂。肮脏，邪恶。
——那个孩子，是一切都失去了以后，上帝赐给他的最后礼物。所以自那天开始，那个孩子变成了他所有的希望。
但是在十四年后，那个曾经攥着自己衣角的孩子，却带着暖如冬阳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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