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记得那大概是民国十七年的夏末,乱世硝烟中的上海滩繁华不改,灯火璀璨,好似优雅雍容的贵妇,在战火纷飞中独善其身,只懒懒偎在东海头,看浮华过眼成烟。
一场淅沥的小雨带来薄凉的寒气,傍晚天晴,宽敞的街道和狭窄的弄堂里都喧闹起来。
我穿了身素色的衣衫坐在胭脂铺的柜台后,一手托腮,一手拨着算盘,百无聊赖。傅云城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日暮时分的霞光犹如疯长的红莲,拥着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影涌入门内。
门前的竹帘一响,我就抬起头看了过去。他逆光站着,一身刚毅笔挺的军装上笼着浅浅的暖红色,脸色冷峻,寒星一般的眸子里闪现逼人的锐气,仿佛出鞘的利剑。
不知怎的,我忽然就有些紧张,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
他扫视了一眼铺子,然后看向我,黑眸沉静,冷冽低沉的声音响起:“谢掌柜在吗?”
我急忙起身,讷讷道:“您……您等等,我去叫师父。”话音未落,却见一头花白的师父掀开帘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我刚要开口,师父却拉了我一把,对那男子客气地笑道:“小孩子不懂礼数,怠慢了,司令这边请。”又转头对我吩咐了一句,“看好铺子”,就引着那人向后院去了。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男子便从后面走了出来,经过我面前时停住了脚步,侧头看我,眼神里带了一丝打量。
“司令好……”我赶忙起身,却不慎碰倒了面前的茶壶,茶水一下子洒在了男子的袖子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污渍。
我竟然把茶泼在了他身上!司令……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司令,但这也是好大的官,我竟然得罪了他!
我心里一紧,手忙脚乱地要去擦,他却微微摆手,我抬眼看他。
“司令,我……”
“你叫什么名字?”我道歉的话被他打断。
“谢长欢。”见他没有生气,我心里微微一松。
他眼如沉渊:“一世长欢,并不容易。”
我说:“……至少是个寄望。”
他没说什么,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我总觉得那一眼,似乎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只是那个年纪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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